即使是装载她的雅典也要靠边站。
近年来,希腊政府好象正大刀阔斧的把历史古迹与考古遗址从其不间断的城市化与现代化中给解放出来,车子再也不被允许进入挂上历史古迹的场所;雅典最主要的历史遗址也纷纷以符合旅游模式与规格的人行大道衔接串连起来,以迎接来自世界各地源源不绝的游客人潮。
我们无法不放慢脚步地沿着以华美的人行道串连起来的山路逐步走上去,温和的坡度在午后依然让人觉得暴晒的阳光照射下还是考验着我们对卫城阿克洛玻利斯最终的追寻。卫城,就在我们抬头接受阳光的照射时影影绰绰地显现在我们勉强张开的眼帘。
海罗德斯·阿迪库斯音乐厅 (Odeon of Herodes Atticus)
搭铺好的梯形石块正引领我们到我们还不知名的卫城停驻点。徐徐而吹的午后凉风携带着雅典炎热的空气不断拂拭着我们因为勤奋登山而冒出汗水的身体部位,让已接近软弱无力的我们还要抽出时间颤抖。
这座兴建于西元161年,坐落于卫城非常陡峭的南坡上,以纪念当时罗马元老院的富裕希腊地主海罗德斯·阿迪库斯死去的妻子惹吉拉(Regilla)的音乐厅,到今时今日仍被用来作为雅典夏季露天音乐会和戏剧表演的场所,尤其是每年的雅典音乐节(Hellenic Festival),现代式的音符所制造出的悦耳旋律更是肆无忌惮地飘扬在古老但依旧洋溢着艺术气息的音乐厅里。
38米直径的半圆形剧场,可容纳6千多人,看它依旧被沿用至今日,就不难发现海罗德斯·阿迪库斯音乐厅是至今为止保存得比较完整的雅典历史古迹。
博罗皮莱亚山门(Propylaia)
我们尾随着不晓得从哪儿冒出来的人潮,朝着仰头可见的博罗皮莱亚山门,不从容的大步拾级而上。
这座由姆奈西克里[1]建于西元前437年至432年间的山门,坐落于卫城西边,乃当年卫城最原始的唯一入口。可惜在17世纪时期,雷电击中了土耳其人占领雅典卫城时所使用的火药库,造成博罗皮莱亚山门受到严重的破损。即便维修与复原工作曾先后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和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进行过,可屹立在后人眼前的这座所谓山门,还是遮掩不了战火洗礼的痕迹,残缺不全的命运尽显在山门各个角落,塔顶也没了。
我们毫不犹豫地穿过正在进行修复工作的山门正门,那是分别由朝外的6根多利式(Doric)柱廊以及向内的6根爱奥尼亚式(Ionic)柱廊互相并列而形成的正门,威严庄重之间穿插着优雅柔韧;而正门北面是以3根爱奥尼亚式柱子为前门的画廊-Pinakotheke,是古希腊时代收藏绘画、泥板、牌匾、古文献等古代文物的画廊,正门南面则是雅典娜·尼基神殿(Temple of Athena Nike)的前厅。
正是这些幸存的建筑物,把博罗皮莱亚山门最后的平静给留存下来。
依瑞克提翁神殿(The Erechtheion)
穿过博罗皮莱亚山门正门,把头偏左拧,依瑞克提翁神殿就会出现在视线里。
希腊神话说,在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名叫凯克洛普斯(Kekrops)的腓尼基人[2] 来到阿提卡(Attica),并在靠近海的大岩石上创建了一个城市。奥林匹斯众神认为,谁能留给人类最有价值的产物,谁就能赢得这座城市的代表权。智慧女神雅典娜(Athena)于是变出了一棵橄榄树,象征着他一向推崇的和平与繁荣;海神波塞顿(Poseidon)见了不甘示落,遂以他的三叉戟击在一块石头上,一匹骏马随即涌现并往前驰骋开去,反映了海神一向见称的力量与坚韧。结果,智慧女神胜了,她的橄榄树被认为更能造福雅典的子民。这也许就是为何后来雅典四处都可轻易见到橄榄树的原因。
依瑞克提翁神殿正是雅典娜与波塞顿发生争斗的地点。
希腊的历史事故,总是牵扯着许多神话故事,即使深入研读也让人难以分辨哪一段是历史史实,哪一段是神话传说。我武断地臆测,无论是具有确凿铁证、有根有据的正史,还是民间口述、穿插着天堂地狱牛鬼蛇神的神话传说,都会衍生出带有地方色彩的民间信仰及生活习俗,丰富一个地区或社群独有的文化气息。
依瑞克提翁神殿建于公元前406年,是供奉雅典娜、波塞顿以及埃里克特翁尼亚斯神[3]的神圣之殿。它所采用的建筑风格,强烈反映出爱奥尼亚人(Ionian)的建筑特征。爱奥尼亚人原本属于爱琴海一带的古希腊族群,在还未迁居至安纳托利亚(Anatolia)以前一直对古希腊的哲学、雕塑、建筑以及艺术的层面有着莫大的贡献。
我没有近距离地观看神殿的模样,也缺乏闲情去寻找不难发现的两神争斗后让人觉得刻意留下的痕迹,我只是任由五官自由地去摸索它所接触到的物体,然后停顿在它所捕捉到的目标上,锁定。
神殿南侧的少女门廊(Caryatides),是人们把目光锁定的目标。
少女门廊 |
我的心中一如既往,没有解答。
狄奥尼索斯剧场(Theatre of Dionysos)
来自世界各地的旅游团的人潮多得几乎把路给封了,要拍张像样的古迹照片也显得不太可能,导致很多宝贵的时间浪费在呆呆的等待中。
我绕过帕特侬神殿,直抵无限期关闭修复的阿克洛玻利斯博物馆旁,居高临下地俯视打量着雅典市的全副面貌。历史古迹和古老的建筑物都很不规矩地穿插在现代的“高”楼“大”厦间,高低错落,主次不分明,在络绎不绝的车辆及熙来攘往的人群的互相交汇下,更凸现它们历尽时代洗礼仍屹立不倒的古迹个性。
然后,我让视线腾出思索,停留在再也吸引不了现代人的目光的狄奥尼索斯剧场。
挨着阿克洛玻利斯山腰的狄奥尼索斯剧场建于公元前6世纪,那时候的狄奥尼索斯剧场只是个平凡的木制剧场。公元前342年至326年间,来自斯巴达(Sparta)的吕库古斯[4]以更坚固的石灰石与大理石重新打造了剧场的容貌,也从此开凿了一条以艺术为背景的历史年表。由64层座席组成,可容纳1万7千人的半圆形剧场,当年曾经上演过无数场埃斯库罗斯(Aeschylus)、索福克勒斯(Sophocles)和欧里庇得斯(Euripides)的悲剧作品及阿里斯托芬斯(Aristophanes)的喜剧作品。
我远远数着如今幸存下来的20来层座席,一度不得不感到惘然。
那些幸存下来,徘徊于尘世间的断垣残壁,仿佛在向探望它的游客们叙述着昔日的壮观华美,然后在遭后人唾弃前呈现最后一场艺术之剧。
为何只要是老的东西,走到最后,往往都得默默承受被遗忘及摧残的命运?
帕特侬神殿(The Parthenon)
古希腊的文明,荟萃着西方最悠久的古老文明。
帕特侬神殿是阿克洛玻利斯的镇山之宝,少了她,就犹如一根蜡烛少了一把火,也自然值得我花时间与心思去揣摩她的身世,尽管那只是一场自以为是的妄想。
帕特侬神殿坐落在卫城中央最高处,如此的居高临下,几千年来一直主管着和历史古迹一起生活的雅典子民。这座长70米,宽31米,由46根独立的多利式柱廊构成,并完全以乳色的彭特利克(Pentelic)大理石筑建的长方形建筑物,始建于公元前447年,在9年后大功告成,是为了纪念当年雅典在希波战争中受到神明的保佑而取得胜利后而封建的祭殿,里头供奉着守护女神雅典娜。“Parthenon”乃雅典娜的别号,意为“处女”。由黄金象牙镶嵌的全希腊最高大的雅典娜女神像当年乃神殿的主人,后来不幸在公元146年被拜占庭帝国的皇帝掳走,在海上失落了。她的设计人伊克梯诺(lctinus)和卡里克利特(Callicrates)是在古希腊最伟大的雕刻家菲迪亚斯(Pheidias)的监督下完成这座世界艺术之瑰宝,而菲迪亚斯也因为制作了这座空前的瑰宝而惨遭诬陷入狱,最后死于狱中。
这是人们慕名而来的历史建筑物。
2007年9月29日,当我也一样慕名而来时,我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震撼。由衷的期待与幻想,并没有因为自己能踏上这片孕育西方古老文明的土地而有所拓展。我不清楚究竟是否因为如过江之鲫的游客人潮把当下的画面变得理所当然,还是正如火如荼进行着的修复工作遮掩了卫城最原始经典的面貌。我不急于追索个中原因,因为我知道我不会知道。
帕特侬神殿唯一木制的殿顶已坍塌,列柱也摇摇欲坠,必须仰赖建筑支架来支撑她暮沉喘息的身躯。那一定是她承载了漫长的历史记忆后所呈现出来的当下面貌,尴尬得来又带点惆怅。
历史古迹总是肃穆庄严地睥睨尘世间的剧变起伏,然后让世事浮尘不断在它们身上雕塑出时间的味道及时代的痕迹。
这里每一处,似乎都隐藏着时光的缩影。
从20米的现代距离计算法打量着这座恭恭谨谨肃立在我面前的神圣之殿,我又下意识地“回忆”起她的历史生平。我仿怫可感受到这里的风云剧变和痛苦沧桑。
公元5世纪,帕特侬神殿被改作基督教教堂,土耳其人在15世纪占领希腊后把她改换成清真寺,再后来又被当成火药储存库,直到公元1687年威尼斯人的侵略,最终引爆了火药储存库,把端庄优雅的帕特侬神殿给一一践踏。然后,在1801至1803年间,英国驻君士坦丁堡大使埃尔金勋爵(Lord Elgin)又将大部分残留的雕刻给劫走。这批稀世珍宝,有些在锯凿过程中破碎损毁,有些因航海遇难而沉入海底,幸存的至今陈列在英法等国的博物馆里。
古老的建筑物,总要经历过一段又一段的所谓洗礼方能穿上历史古迹的外衣,然后接受旅游业的粉饰来度过其无法预测的垂暮之年。
如今,大大小小的建筑支架和修补工具在午后猛烈的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喧宾夺主,和同样是屹立在斑驳的陡峭山体上的帕特侬神殿组成了一体。建筑支架和修补工具架设了几年,修缮及修复工作就进行了几年,日以继夜,几乎没有中断过。希腊古迹复原组织试图使用现代化的钢骨水泥科技来抢救擎天而立了几个世纪,在遭受岁月洗涤及风雨摧残后濒临倒塌的的一根根大理石列柱;古老文明与当代文明的结合融会,超越了时代的鸿沟,破除了新古文明轮替淘汰的论述,这无非是诠释文明最具体的活标本!
人为的加工也许在所难免,因那只是为了保全她原有的面貌,以及价值,好让后人可以目睹千年历史的进程,剖析古老文化的深邃,以及延续人类伟大的文明步伐。
我轻手抚摸眼前正在修复的多利亚式圆柱,闭上眼睛,细心倾听,然后用力地吸着两千年的古老空气,深怕自己无法融入两千年前荡漾着智慧声音洋溢着艺术气息的意境而错过了古人可能遗留下来的精粹。
我并没有听见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这班名垂千古的智者所发出的智慧之声,所以我没有受到点化而顿感知识大增。
恕我无法以最希腊的心境去揣摩她自由的心灵、睿智的精神以及深邃的文化。
悠悠岁月见证了残垣断壁的倒塌,可残垣断壁里的一砖一瓦,却是建立文明根基所不可或缺的奠基。几千年下来的不断孕育熏陶,造就了独一无二的文明先例。
我们离开时,阳光依旧灿烂,古文化的花朵仍然芬芳。
[2]腓尼基人 (Phoenician) :公元前10世纪初时地中海沿岸一带仅次于希腊人的殖民民族,对世界文明的最大贡献是字母文字。腓尼基人发明由22个辅音字母组成的文字系统,古希腊字母和拉丁字母正是从这种文字系统衍生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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