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典,总让人联想起优雅与典范。
我们在没有方向牌,没有告示牌,没有指示牌,也没有任何询问处的雅典市南区,像过街老鼠一样四处搜寻巴士售票处。最后,我们吊诡地从不知名的街边杂货摊接过了两张印着X96号的长方形票根,然后等待模棱两可的黄色巴士把我们抛到比雷艾夫斯(Piraeus)码头去购买前往圣托里尼(Santorini)的船票,却因此与雅典市区巡警有了一些不共同的话题。
“出示你们的护照。”两位身穿制服的巡警打量着我们,被要求的还有一位在我们身旁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青年,个子不大,五官端正,轮廓分明,满头油光,有点帅气。我很快就感应到多少的目光聚集在我们身上,久久无法转移,怪不自在的。
我们把做贼心虚的窘迫隐藏起来,不慌不忙地出示了马来西亚护照,镇定地回答了一些他们想知道的惯例问题,然后把护照取回后看着两位巡警把刚刚穿得比我们还光鲜的青年带走。
“我不是叫你别穿短裤拖鞋出来吗?”
“这样比较凉爽嘛,你自己也不是?”
我们互相注视着对方,除了呆呆地傻笑,也不知该如何反应。
在雅典月光的微落衬托下,我们跟人们印象中典型的非法外劳没什么两样。我不晓得一本印着马来西亚的护照是否足以抹去巡警以及雅典人对亚洲人种的刻板印象。
一天前,摊开雅典市地图,显现眼前的旅游热点在我们眼前一字摆开,一目了然,不需要花费太长的时间就可以把自己旅行的双脚烙印在它们不尽欢迎的土地上。只是,在把它们一一踩在脚下的时间内,我们也无法避免地领教了它们不请自来的耳光。
无论我们是在衣食住行这等事情内奔波,抑或在询问柜台与雅典人交涉,我们都不欢心。我们无法进一步向雅典人要求或询问我们需要的旅游资讯,或逐一佐证手头上的资料,因为他们都不胜其烦,一副再多问两句就会上吊自杀的表情总让我们踯躅不前,欲言又止。我很快就联想到关于东西方不平等的事情。我发现自己很难不相信这是基于我们黄皮肤黑头发的亚洲民族特征所引起的所谓歧视。
当我知道自己无法改变别人的成见,却又得承受这种已根深蒂固、深入民心的成见,自然觉得受到歧视。
我不是那种动辄搬出歧视论来为自己的处境辩解以进一步获取利益的投机平等主义者。
几天下来,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一连串遭遇,以及我们直接或间接感受到的所谓冲击,无法令我们信服自己是处于优雅和典范的化身。我必须承认,对于雅典的美好憧憬,我必须打从心里还给过往构筑的美好想象。过分的向往,以及无休止的期盼,总是在你亲身印证后一一破灭。
堂堂一个奥运发祥地,却如此轻易的被剥夺了她的典雅、神奇,以及盛名。沾着卫城的名气而闻名的雅典,在对待外来者时却是如此的欠礼欠雅欠文化。众神聚集的天空下,雅典绽放出来的面貌是冰冷的。为盛名所负累的雅典,令人无法畅快起来!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我们不需因为自己外来者的身份而担心在双种标准的影子下任人宰割。也只有这一点,才偶尔让我暂时停止自己对雅典的贬斥,以拉近雅典与文明的距离。
旅行的时候,我总无法克制自己不去挖掘别人的土地的记忆来填补自己空虚的知识库。所谓该去的地方,该走的地方以及该逗留的地方,我们都一一前往了。可我的求知欲,却无法被填饱。我没有因为走入了各式各样的历史古迹及阅历了现代化城市而感觉自己增加了知识,提升了学问,开拓了视野。
雅典的夜晚,更凸显了城市的杂乱和萧瑟。在雅典的最后一个夜晚,我越过了一对睡得半裸的意大利年轻情侣,步出只能容纳两双人腿的阳台,回应了隔壁阳台夹着烟根问安的两个年轻金发女子,看着黑色妓女们在雅典市区纵横交错的电线底下放贷自己的肉体,再望向远方,思索着自己未来的旅行计划。然后,我抱着别人精彩的游记,沉眠在雅典黑色的笼罩中,下了一个决定。
雅典,把优雅与典范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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